唐代诗坛名家辈出,诗仙李白的浪漫、诗圣杜甫的沉郁、诗鬼李贺的奇诡、诗佛王维的空灵,早已成为唐诗的鲜明符号。而在这片璀璨星空中,白居易以 “诗魔” 之名独树一帜 —— 这个看似 “另类” 的称号,既不是对他诗歌风格的直接概括,也不是对他仕途的注解,而是源于他对诗歌近乎痴狂的热爱。这位一生写就三千多首诗的现实主义诗人,为何会被称作 “诗魔”?这背后藏着他对诗歌的极致执着,更藏着一位文人对时代与民生的深切关怀。
白居易的 “诗魔” 之名,并非他人随意赋予,而是他对自己诗歌热忱的真实写照。他曾在诗中写道 “酒狂又引诗魔发,日午悲吟到日西”,字里行间满是对诗歌的沉迷。据记载,白居易一生嗜诗如命,养成了每日朗诵、抄写诗文的习惯:清晨天不亮便起身研墨,一边诵读旧作,一边构思新篇;正午烈日当头,他仍伏在案前挥毫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;直到夕阳西下,暮色漫进书房,他才舍得放下笔,却还在口中反复吟诵刚写好的诗句。长此以往,他的舌头因过度诵读生出了口疮,手指也因常年握笔磨出了厚厚的老茧。这份 “不疯魔,不成活” 的执着,让 “诗魔” 二字成了他最贴切的标签 —— 不是 “魔” 性的荒诞,而是对热爱的极致坚守。
这份对诗歌的热忱,从白居易幼年时便已萌芽。他出生于公元 772 年,虽未赶上盛唐最繁华的光景,却自幼展现出过人的文学天赋:五岁便能咿呀学诗,十五岁时便在当地文学圈小有名气,写下的诗句常被乡邻争相传抄。公元 806 年,34 岁的白居易考中进士,踏入仕途,从此诗歌成为他观察世事、关怀民生的 “武器”。他不像有些文人那般追求辞藻的华丽,反而偏爱从生活中取材 —— 街头叫卖的小贩、田间劳作的农夫、灯下缝补的妇人,都成了他诗中的主角。他的诗歌语言通俗直白,没有生僻典故,连不识字的老妪都能听懂,却恰恰用最朴素的文字,写出了最真挚的情感与最深刻的现实。
仕途的起伏,更让白居易的诗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厚度。大唐王朝在他生活的年代已显露衰败迹象,朝政腐败、民生疾苦,让心怀天下的白居易痛心疾首。他先后在盩庢县、江州等地为官,还曾任京兆尹,每到一处都兢兢业业、造福百姓:在杭州时,他主持修建西湖堤岸,解决了当地的水患;在苏州时,他整顿吏治,减轻百姓赋税,深受百姓爱戴。可这份为民之心,却让他得罪了朝中权贵 —— 因直言进谏、讽刺朝政,白居易遭到排挤,被贬为江州司马。这段贬谪经历,成了他人生与创作的重要转折点:此前他的诗多是对民生的浅描,此后则多了暗喻与批判,用 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 般的尖锐,揭露社会的不公。他还将自己的诗集分为三类:“讽喻诗” 针砭时弊,“闲适诗” 抒发心境,“伤感诗” 寄托情怀,每一类都满含对时代与人生的思考。
尽管仕途坎坷,晚年的白居易只任虚职,日子过得平淡无聊,但他对诗歌的热爱从未消减。他与元稹并称 “元白”,二人常以诗唱和,推动了 “新乐府运动” 的发展;又与刘禹锡结为 “刘白”,晚年相伴出游,写下不少闲适之作。他一生淡泊名利,从不参与党争,唯一的执念便是写诗 —— 从少年到暮年,从朝堂到江湖,诗歌始终是他最忠实的伴侣。
如今再读白居易的诗,“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” 的生机,“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” 的深情,“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” 的共情,仍能轻易触动人心。“诗魔” 之名,于他而言不是负担,而是勋章 —— 它见证了一位诗人对热爱的极致追求,更见证了一位文人用诗歌记录时代、关怀民生的赤子之心。这份 “魔” 性的执着,让白居易的诗穿越千年时光,依旧鲜活如初,成为中华文明中不可或缺的经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