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战国的烽烟中,秦国的崛起离不开两类人的支撑:前线破军杀将的武将,与朝堂擘画权谋的文臣。白起以 “人屠” 之名震慑六国,而与他并称的范雎,则以 “远交近攻” 的谋略,为秦国铺就了兼并天下的道路。这位从魏国死囚逆袭为秦国宰相的谋士,一生在功过与恩怨中游走,最终的结局,藏着乱世谋臣的复杂宿命。

从死囚到秦相:绝境中的逆袭
范雎的早年,是一部屈辱的生存史。他本是魏国中大夫须贾的门客,却因被怀疑 “通齐卖魏”,遭相国魏齐鞭笞几乎致死 —— 肋骨被打折,牙齿被打掉,最终被裹在草席里扔进厕所,任人践踏。若非郑安平冒死相救,他早已成了阴沟里的枯骨。
绝境中,范雎易名 “张禄”,随秦国使者王稽潜入秦国。初入秦廷,他并未急于展露锋芒,而是蛰伏两年,直到找准时机面见秦昭王。彼时的秦国,宣太后与穰侯魏冉等四大贵族把持朝政,王权旁落。范雎以一句 “秦国只知有太后、穰侯,不知有秦王” 直击痛点,提出 “强干弱枝” 之策:废除太后权力,将四大贵族驱逐出函谷关,牢牢掌握王权。
这番话戳中了秦昭王的心病。公元前 266 年,秦昭王依计而行,彻底肃清了外戚与贵族势力,随即拜范雎为相,封应侯。从厕所中苟活的死囚,到权倾朝野的秦相,范雎的逆袭,靠的不仅是运气,更是对人性与权力的精准洞察。
远交近攻:重塑战国格局的谋略
成为秦相后,范雎为秦国献上了改变战国走向的 “远交近攻” 策略:对距离远的齐国等国示好结盟,对邻近的韩、魏两国集中兵力蚕食。这一策略跳出了此前秦国 “四面出击” 的盲目,让兼并战争有了清晰的节奏 —— 先吞韩魏,打通中原通道,再逐步向两翼扩张。
为推行这一策略,范雎亲自下场 “外交博弈”。他故意羞辱来访的魏使须贾,逼其膝行谢罪;又以 “交出魏齐” 为条件威胁魏国,最终迫使当年差点打死他的魏齐自尽。这种 “快意恩仇” 的手段,虽显狠辣,却也向六国传递了秦国的强硬:谁敢阻碍秦国东进,必遭严惩。
在军事上,范雎的谋略更是直接改写了长平之战的走向。当赵将廉颇固守不出,秦军久攻不下时,他派人携重金入赵,散布 “廉颇老矣,秦军最怕赵括” 的谣言,诱使赵国换将。结果,赵括轻敌冒进,被白起围歼,赵国 45 万大军覆灭,从此一蹶不振。这一战,让秦国彻底扫除了东进的最大障碍,而范雎的反间计,居功至伟。
恩怨与瑕疵:成也权谋,困也权谋
范雎的人生,始终绕不开 “恩怨” 二字。他对恩人涌泉相报:举荐救命恩人郑安平为将军,提拔引荐他入秦的王稽为河东守;对仇人则睚眦必报:逼死魏齐,羞辱须贾,连曾怠慢过他的人都难逃惩处。这种鲜明的性格,既让他活得真实,也为日后的危机埋下伏笔。
长平之战后,范雎与白起的矛盾逐渐激化。白起主张乘胜灭赵,范雎却因担心白起功高盖主,劝秦昭王接受赵国割地求和。后来秦军攻赵失利,秦昭王强令白起出征,白起称病不从,范雎在旁进言 “白起心怀怨望”,最终导致秦昭王赐死白起。这位 “战国四大名将” 之首的陨落,成了范雎一生最受争议的污点。
更致命的打击来自他举荐的人。郑安平率军攻赵时,因孤军深入被围,竟率两万秦军降赵;王稽任河东守时,因通敌叛国被诛杀。按照秦国律法,“举贤者连坐”,两人的叛降,让范雎的相位岌岌可危。尽管秦昭王念及旧情未加严惩,但范雎深知,自己在朝堂的信任已消耗殆尽。
功成身退:智者的终局
就在范雎陷入困境时,燕国人蔡泽入秦。他以 “日中则移,月满则亏” 劝说范雎:“君之功极矣,若不及时退隐,恐步白起后尘。” 范雎听罢,幡然醒悟。他主动向秦昭王举荐蔡泽接替自己,随后辞归封地。
离开相位后不久,范雎病逝于封地。相较于商鞅被车裂、白起被赐死,这位以权谋立身的谋士,能在权力的漩涡中全身而退,已是难得的善终。
从 “三不朽” 来看,范雎的 “立功” 毋庸置疑 ——“远交近攻” 奠定了秦统一的基础,加强王权巩固了秦国统治,其谋略影响深远;“立言” 虽无专著传世,但 “远交近攻” 的思想被写入史册,成为后世外交与军事的经典;唯有 “立德”,因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与对功臣的排挤,显得有所欠缺。
范雎的一生,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乱世谋臣的生存法则:他们以智慧撬动历史,却也常被人性的弱点裹挟;他们能助君王成就霸业,却难测自身的荣辱祸福。最终,他带着 “秦国霸业推手” 的标签退场,功过留与史册评说,只留下一段从死囚到名相的传奇,在战国的烟尘中缓缓落幕。